Haibara雅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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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七剑丨申时六刻】[莎丽中心]海棠无香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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武陵源一带群山屹立。金鞭溪蜿蜒盘旋在山间,水随山行,山水相依,直流到张家界的尽头。

缘金鞭溪而行,自是寻不到那与世隔绝的桃花源,但沿路树木葱茏,溪水清浅,未进群山深处,便觉心旷神怡,如置身画中。

愈往深处走便愈为幽静,偏又能隐隐闻到人声,循着声音过去,依稀看到隐隐绰绰散在林间炊烟,又走几步,见一客栈傍水而建,于门上挂一匾,上书“金鞭溪客栈”。

说这客栈的老板娘来头也不小,系不久前因破魔教而侠名远扬的“七剑”之一。

有人到张家界来欲寻七剑,一睹其少侠风姿,最易见到的紫云剑主,便是这位金鞭溪客栈的老板娘了。

乍一看,这位也并没什么大侠的样子,她好像对为何会有这么多人来此浑不在意的,既来了客人就好生招呼着,端酒摆菜清算账目都毫不含糊,像从未背负那些为世人称赞的盛名。

原先金鞭溪客栈也有不少老主顾。他们对这客栈似乎比老板娘本人还要熟悉,客栈重建后他们也慕名前来,开口就是打趣,说老板娘您这海棠还和以前一样好看啊。

“那自然。”莎丽回应,笑容爽朗大方,眉眼间满满的洒脱。

常有客人问老板娘为什么不多栽些花花草草的,说这海棠花盛开的时候美则美矣,不香便少了很多韵味,花期过了也是徒留一树绿叶,何不种些其他的花为客栈添色。

莎丽笑着反问道,“怎么,是我这客栈的饭菜不够香,要靠花香才能补上?”

“不敢不敢。”听她这么说,客人赶忙冲她拱了拱手,顺手端起碗来喝一大口酒,赞叹道,“老板娘家这酒呀,比以前还香。”

“嘿。”房内一个穿湛蓝布衫的壮汉听到这话,就忍不住停下手里的伙计,冲着客人竖起大拇指,“老兄是个识货的。”

魔教破,麒麟出,武林重归和平安宁,七剑合璧的故事成为一段为天下人口口相传的美谈。但他们本人却对这些盛名毫不在意的,除去“四海为家看风景”的青光剑主独自一人跑去逍遥自在,六剑纷纷回到自己原来的住处,重建先前和魔教作战时被毁去的家园。

说到底落叶归根,不管要做什么,总得先有个家、有个留念,心里才来得踏实。

在原来的地址上重修起一座楼,单凭一人一双手并不是什么易事,莎丽索性花钱雇了几人让他们放手去做,至于怎么布置,她笑了笑,只道了句“给我留个院子就好”。

先前的客栈是什么样格局的,莎丽早没印象了,她本不是会在这些方面用心的人。既是重建,也没必要规规矩矩按着记忆里那样整得一模一样。

人总要有个新的开始。莎丽按了按自己的右手,长呼口气。

只是觉得有些遗憾,原先的客栈是她的爹爹一点一点建成的,院内海棠也皆由父女二人栽培,可一朝被毁,身为主人的她却不自知。

莎丽的印象里没有娘的身影,她是被爹一手带起的。爹爹还在的时候,教她习字,传她剑法,还给她讲了很多七剑的故事。后来他在金鞭溪的下游开了这么一家客栈,从此他们就定居在这里。后来爹爹走了,她便一肩挑起了客栈。凭着幼时的耳濡墨染,再加上一批可靠的伙计协助,经营起来也是有模有样。就这样她在院内的海棠树下练着剑,边接待着各地来客,一晃近十年。

说来,这陪她十余年的海棠也不是什么名贵的花种,可莎丽似乎偏对其执念得很。

也惟有种植院内的海棠,她没委托他人,一个人细细地挑来树苗,又自个儿拉了车一步步运到客栈,再一棵棵栽种到院内。一切亲力亲为,硬是不肯让外人动手,生怕伙计粗手笨脚的损了海棠树苗。

大奔为庆她客栈建成,特赶回快活林,寻了十几坛好酒往过搬。回来后,他大喇喇地闯进客栈,喊了几声莎丽的名字不见回应,就百无聊赖地在院内打转。

见院内多了这么几株海棠,他呆愣了一会儿,不由叹道,“哎,这才像是一回事儿嘛。”

“怎么一回事儿啊?”莎丽恰从门外走进,怀里抱着一只盛满了衣服的木盆,边笑道。

“哎老……不不不莎丽你回来啦,我来我来。”大奔轻车熟路地抢过莎丽的盆,从中拾起一件一副来,在空中甩了甩水,拉展了晾到绳上。他手里忙着,嘴也不歇下来,“俺也说不太清。你这客栈好像是和以前的那座大不一样,但加上这院内的花树,就有原先那么一种味道了。”

是嘛。莎丽抬手按上树干,愉悦地笑道,“我也这么觉着。”

彼时海棠花期未至,正如一年前,灵鸽盘旋在庭院上方,为她带来七剑之首长虹传人出山的消息。

灵鸽传书,七剑待命。

魔教大举进攻西海峰林,长虹剑主牺牲,弄得江湖上人心惶惶。听闻这消息后,莎丽劝离了下榻金鞭溪客栈的客人,又陆续遣散店内的伙计,一个个给他们塞些银两权作贴补家用。

只有小红这一个和莎丽年纪相仿的孤女,无依无靠的,当初被莎丽收在客栈里,现在却说什么也不肯要莎丽给她的银两,铁了心要留在金鞭溪客栈。

她狠下心肠将小红推出门外,不想第二天一开房门,发现小红就靠在店门口打着盹。

“老板娘您可不能丢下我一个呀。”她揉揉眼睛,见莎丽出来后便振振有词道,“再说了,这么大的客栈,您一个怎么忙得过来?”

其间缘由莎丽不好说明,见小红如此她也没辙了,总不能让人姑娘露宿野外吧,心一软就放小红进了屋,留她继续在店内帮工。

 “嘿嘿,我就知道老板娘对我最好啦。”小红乐呵呵地道,站起身来,抖了抖发麻的腿脚,提着包裹晃晃悠悠地往客栈内走。

 “别贫了,我客栈可不养闲人。”莎丽把她往屋里赶,“快回屋好好休息,休息好了就去挑点水回来。”

看着小红头也不回地说了几声“知道啦”,莎丽不免有些无奈。她寻思着,魔教想捉麒麟,势必要冲着七剑来的。若当真有什么危险,凭她紫云一剑,保全二人应当有些吃力,但至少能护得小红平安离开。

没了客人,金鞭溪客栈内就剩两个姑娘在,不用打点那些个乱七八糟的杂事儿,日子也过得清闲。

小红一拍胸脯,几乎揽下了店内所有的活儿。莎丽偶尔笑骂几句“偷得什么懒,当心我扣你工钱”,小红也总是笑嘻嘻地应声,也没真把“扣工钱”一说当回事儿,反正自家老板娘嘴硬心软,对自己可照顾着呢。

这使得莎丽有更多的时间得以修习紫云剑法。她白天就在院内练剑,边一天天计算着虹猫蓝兔到来的日子。

因有人陪伴在身边,莎丽内心也多了几分慰藉。

偌大一客栈,若是她一人独住,白天尚不觉得有什么,到了晚上总觉得心里惴惴的,总感觉耳边像有什么窸窸窣窣的声音在响起,但睁眼却见房内空无一人。每每她这时叫一声“小红”,会有熟悉的声音在隔壁应一声“我在”,心里便安稳了不少。

幸而有小红,客栈才不至于太过冷清。

玉蟾宫放出的比武招亲令整个武林为之所动,慕名往天门山者多被山脚下驻扎的魔教军队所拦,七天内竟只有一人闯进山、上了比武招亲的擂台,结果还败在了魔教猪四堂主手下。

那猪四堂主当真就武功盖世天下无人可敌?有心人脑筋转了几转,便明了了个大概。江湖上不乏武林高强者,他们倒不是硬闯不过,但毕竟魔教势大,谁愿意为着一区区美人而冒这风险去触魔教霉头呢?

这些个江湖人的心态莎丽也明白个七八分,却并不为远在天门山的二位剑主担忧,她相信她这两位素未谋面的朋友有能力解决这些问题。

随后又陆续听闻了什么大婚之日长虹冰魄双剑合璧异象显现……小红常津津有味地跟莎丽谈起这些坊间议论的事儿,她总是笑笑,随口敷衍几句,手指却不自觉地摩挲着怀中的剑。

海棠开了满院,花瓣纷纷扬扬地往下落,每天小红都在抱怨着院内的花瓣难扫。

莎丽白天在庭院里练剑也愈来愈勤,她明白,是时候该取出藏在黄龙洞的紫云剑了。

身为七剑传人,莎丽自是知道七剑合璧非伤及残,七神剑能带来强大的力量,却也伴随着凶猛的反噬。但承剑即承责,拥宝剑为护武林安宁,灭魔教以守天下太平,是她自小接受的理念。

——这是属于他们的责任。

只是于她而言,这责任履行得太曲折了。

金鞭溪客栈易主,紫云剑易主,七剑传人之身份易主。

她甚至都没来得及再摸一次本该属于自己的宝剑,再睁眼事情早已面目全非。

马三娘一招移花接木,莎丽自始至终没有与虹蓝二人有过正面的交流。事后闲聊起来,方知马三娘将将鸠占鹊巢后不多时,大奔后脚闯入了客栈,紧接着虹蓝二人赶到,不过晚了一步。

提起这事来蓝兔相当愧疚:“都怪我走错了路,不然马三娘的阴谋怕是也不会得逞了。”

“那魔头谋划了这么久,就算不是这次也还有下次。”莎丽早不在意这些,她笑着说,“还好有你们在。”

既知会受制于人,莎丽于是只能把希望交给从未有过交集的剑友。爹说过,七剑怀着相同的信念,就算没有宝剑在手,他们也能走到一起。

意识彻底陷入混沌的那一刻,她闭上眼睛,忐忑地握紧拳,选择了相信。

 

从断臂山洞出来后,莎丽曾回过一趟客栈。

她也不知自己在执着着什么,昔日魔教大军来袭,客栈被一把火烧了个干净,更甭提她的那几株海棠,被埋在废墟里,什么都看不见。

莎丽刨开断壁残垣,硬生生地翻出几截被烧得焦黑的枝干,和构建房屋的木头似乎没什么两样,脆弱,一碰即碎。

能放得下吗?后来莎丽扪心自问,却总苦笑着摇了摇头。

她并非什么不明事理之人,虹猫说的什么秘密武器,什么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这些个大道理,她怎会不清楚?

可……哪儿有那么容易呀。

长虹冒险取书,冰魄滴血摧花,神医妙手回春,大奔屡次舍身相救……她的剑友们几番为她出生入死,他们的苦心她不是不知,她没有理由指责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,但他们毕竟不是她。

她自小长在金鞭溪客栈,潜心修习紫云剑法,只为一朝能七剑合璧,如爹爹和其他的七剑前辈们那样挫败魔头阴谋。

七剑传人,应心怀天下苍生,诛尽宵小,佑得一方安宁。

可到头来,她站在七剑合璧的光芒背后,只能作一片影子,终究还是遗憾的。

“面对那魔教教主,七位少侠排开阵势,手中神剑绽放出耀眼光辉,瞬间照亮半边天空。七剑合一,纵是那魔教教主修炼到十二层境界的天魔乱舞神功也不能及……”

七剑合璧破魔教,在江湖上被传得神乎其神。说书人横木一拍,便眉飞色舞地讲出一个精彩的故事,说得那叫一个惊心动魄,像亲眼所见似的。

说来,莎丽是离七剑合璧最近的一位旁观者了。

她身为紫云剑主,可那时执紫云剑的不是她。

合璧的七剑里,没有她。

莎丽默默站在地面仰望,看七神剑的光芒合为一体、呼啸着划过天空,与黑心虎正面相撞时,也不免愣怔了一瞬。

她在想,那个位置的本该是自己……

这念头在脑中一晃而过。莎丽没忘,自己之所以站在这里,有更加重要的事情等着她做。她警惕地环顾四周,见几处埋伏在草丛里的蒙面人,不由暗暗冷笑。

飞沙走石间,她的剑友们自空中坠落,神剑敛了它们的光芒。莎丽担忧着麒麟和她的剑友们的安危,长剑出鞘,将先前马三娘布置的杀手全数斩落,与马三娘对峙之时,也早没了她原先设想过千万遍的恨意和振奋。

直到确认麒麟无碍,才安下心来,回头看向六剑,不由长吁一口气,笑得淡淡。

先前所想的报仇,都不重要了。就算此生无法参与七剑合璧,身为紫云剑主,她亦能发挥出属于她的价值。

这便够了。

当年断臂大侠没了右手,凭借着一手出神入化的左手剑法,照样能够纵横江湖、行侠仗义。

而他们七剑所坚持的,不就是这样的信念吗?

七剑的意义不是靠合璧才能彰显的。哪怕仅一人一剑,或是手中无剑,保护他们最重要的东西。

纵有千万般遗憾,亦无愧于心。

 

“这海棠好看是好看,就是没什么香味儿……”客栈内,莎丽新收的小姑娘嘟囔,她一手执扫帚清理着院内的海棠花瓣,边忍不住冲莎丽抱怨,“哎,老板娘您这院内的花瓣可真难扫呀。”

“难扫也得扫,想偷懒呀。”莎丽笑道,“快收拾干净了,当心我扣你工钱,饿你肚子。”

人常叹海棠无香,可海棠花吸引人的地方从不是因为花香。它们就像春天里盛开的其他香花一样,盛开得坚定而倔强,展现着属于自己的色彩。

春意正浓,金鞭溪客栈内满院海棠静静开放,绚丽依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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